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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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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因著是端午, 朝廷放開了夜禁。

天還未徹底黑下來,家家戶戶就已在門口掛上了燈籠。遠遠看去,仿佛是火龍蜿蜒在狹窄的街巷之間, 灑下點點璀璨的光芒。

明薇靜坐在窗邊, 透過半開的窗欞, 投向院墻外那片朦朧的光影。

遠處的街市上, 隱約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夾雜著夜風中飄來的淡淡艾葉香, 讓人不由自主地跟著沈醉其中。

她的猜測沒有錯,明璃真的在上林苑。

洛氏利用偷來的宮牌, 將明璃從天牢救出, 二人一同潛入了上林苑。明薇不明白, 明璃冒那麽大的風險去上林苑做什麽?從天牢出來,難道不應該是盡快逃離嗎?

現下洛氏被抓,恐怕明家也……

不過那又如何?自祖母去後, 明家與她再無幹系了。

正想著, 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

月桃端著一盤精致的糕點挑簾進來,見到明薇坐站窗前神色似有落寂, 以為明薇是想要出去玩,忙將糕點放在桌上,小聲勸道。

“街上人多混亂,為著小世子的安全, 娘子暫且忍耐些。待到明年,娘子帶小世子一塊出去逛逛。”

明薇知曉月桃誤會了, 也懶得解釋, 只拿起桌上的一張紙箋,遞過去。

“月桃, 明兒你將這送到長姐手裏。”話罷,又收了回來,“算了,還是我明兒去一趟吧。”這紙上寥寥幾句也說不清楚。

“娘子,今兒剛從玉大夫那出來,明兒還是得好好修養。娘子有什麽事,就吩咐奴婢去辦吧。”

明薇想了想,道:“也好,你明兒去找長姐,讓她多找一些生活艱辛,善刺繡技藝的女子。”

“娘子是要買她們的繡品,在青衿閣賣嗎?可是娘子不是說,她們的繡品質量不好,可能會損了青衿閣的招牌。”

“是,也不盡然是。我想找一些生活拮據的女子,教她們刺繡技藝。待她們學成合格,繡品就可在青衿閣賣。也算是給了她們一條生路。”

今日遇到的那自戕的女子,讓明薇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這個時代,女子大多活得艱難。她雖然微不足道,也改變不了什麽。但她想,至少她可以給一些不願意認命,在泥潭裏苦苦掙紮的女子們,一條生存之路。

月桃感動得抹眼淚:“娘子太心善了。”

她不懂大道理,只知道當年,若是她的姐姐能掙錢,至少也不會被父母賣到青樓。不會最後絕望地投湖自盡。

夏夜的風吹來,撥動窗欞上懸掛著的風鈴,發出清脆聲。

明薇撚了一塊糕點送入嘴中,突然,一股甜膩的味道從鼻腔湧入。像一股尖銳罡風,在胃裏翻攪。

明薇臉色一白,捂著嘴,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踉蹌幾步,跑到角落裏,對著渣鬥幹嘔起來。

月桃大驚,忙上前:“娘子,你怎麽了?”

這時,窗外院子裏傳來胡建的一聲驚呼:“侯爺小心!”緊隨其後的是重物墜地的沈悶聲響。

他來了!

明薇心中猛地一顫,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月桃的手臂。臉色蒼白,雙眼中滿是惶恐與不安。

“別……別讓他進來。”話音未落,她的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倚靠在墻壁上,一陣強烈的幹嘔襲來。

月桃緊緊地抓住明薇的手,試圖給予她些許的安慰。

院子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月桃用力點頭,一咬牙快步出了門。剛到門口,胡建恰好從黑暗中走出來,兩人險些撞個滿懷。

胡建一把拉住月桃,焦急擔憂地問:“怎麽莽莽撞撞的?沒撞痛你吧?”

月桃輕輕搖頭,伸長脖子目光越過胡建,向他的身後望去。

胡建見狀,心中了然:“是夫人要找侯爺嗎?侯爺他……”他本想說侯爺在外面,突然想到蕭暨白的叮囑,又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侯爺沒來。”

月桃長籲出一口氣,緊繃的雙肩松懈下來。隨後,又為明薇感到委屈。今兒端午,侯爺不但沒有送娘子回來。連來看一眼都不曾。

太過分了。

月桃遷怒地一瞪:“那你來做什麽?”

胡建也不惱,搔了搔頭傻笑著道:“今兒端午,我來看看你。你定是沒吃粽子吧,這,這是我娘包的,特地給你的。”

說完,紅著臉從懷裏掏出一串粽子,飛快地塞到月桃手裏,扭頭就跑。

月桃看著跑遠的人影,笑著低聲罵了一句:“傻子。”小心地捧著粽子,轉身進了屋。

胡建跑了幾步,想起侯爺吩咐的事還未完全,忙又跑了回來,“月桃,等等。”

月桃關門的手頓了一下,羞澀地低下了頭:“你……你還要做什麽?”

“我來給夫人送東西。”

月桃這才註意到胡建手上提著的木箱子,一股清涼的冷氣從箱子上蔓延開來,驅散了夏夜的悶熱。

“最近天熱,侯爺特吩咐做了這冰鑒,拿來給夫人降降暑氣。”

月桃接過木箱子:“給我吧,你快些回去。”

胡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在他即將走出院子時,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自黑暗裏冒出來。

“她怎麽樣了?有沒有……”嚇到。

那聲音似乎有些遲疑,最後兩個字被淹沒在了夜色中。

胡建的身體猛地一顫,支支吾吾地答道:“呃……夫人挺好的。”他根本就沒想起問月桃夫人的情況。

怎麽辦?侯爺若是知曉……偷偷斜眼看過去。

蕭暨白高大的身影整個被暗黑籠罩,有一縷月光穿過飛翹的屋檐落在蕭暨白側臉上。

深邃的輪廓半明半暗。

一雙暗沈沒有光亮的黑眸,像是被黏在了那透著微光的窗欞上,拔不下來。

空氣中彌漫的血氣愈發濃重了,胡建心下一緊,大著膽子勸道:“侯爺,您的傷,需要趕緊去找大夫處理。”

然而,蕭暨白像是沒有聽到,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胡建輕嘆了口氣,閉上嘴。

侯爺為保夫人,被陛下罰了八十軍棍,身受重傷本該即刻回府去治療的。侯爺卻固執地要來見夫人,胡建還以為侯爺是像顧徇說的,要施苦肉計,讓夫人心疼心疼。

誰知,一向果斷的侯爺到了門口,卻又退縮了。

胡建知道,侯爺是擔心在夫人面前損了他的威武形象。男人嘛,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怎能虛弱?死也得撐著。

夜色如墨,彎月斜斜地掛在天邊,淡淡的月色如同銀霜,輕輕灑落,將大地籠罩在一片淺淺的的銀灰裏。

突然,一聲輕微的響動,打破了夜的寧靜。

胡建倏地睜開眼睛,只見黑暗中,蕭暨白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唯有月色下,那窗欞半開著,裏面透出的微光不知何時已熄滅。

胡建忍不住掩嘴輕笑,侯爺這是在等夫人睡著了,再去見呢?該死的男人的自尊心!

此刻,在屋內,蕭暨白輕掀開了帳幔,一股清甜的香氣撲鼻而來,縈繞在他的鼻息間。

那香氣仿佛帶著某種魔力,一瞬間就將他的思緒拉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他曾在她身畔,感受著她如絲綢般細膩溫軟的夜晚。

他伸出五指,輕輕摩挲著掌心,仿佛還能感受到那份殘留的觸感。黑眸幽暗而深邃,仿佛被某種情緒牽引。

他緩緩走近床邊,香氣越來越濃烈,一呼一吸間全是她的氣息,讓他沈醉其中。他的目力極佳,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那薄被下曼妙的身姿。

薇兒,跟我回家。

然而,就在他即將觸碰到那溫暖的身體時,後背上的傷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被滾油潑過一般,火辣辣地刺痛著他的神經。又被人一揭,生生扯下了一層皮肉。

他緊抿著唇角,努力忍住疼痛。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滴落在地上。然而,他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仿佛怕驚擾了床上沈睡的人兒。

就在這時,床上的明薇突然動了動。似是夢到了不好的事情,蛾眉皺起,嘴唇微微癟起。

蕭暨白見狀,心中微微一痛,湊近想安撫幾句。

突然,明薇一拳揮出,正好打在了蕭暨白受傷的背上。

蕭暨白毫無防備地被這一拳擊中,頓時痛得悶哼一聲。他身體一歪,整個人斜倒在了床沿上。而這時,明薇又一腳踢出,直接將蕭暨白踢下了床。

蕭暨白的後背重重地跌在地上,頓時痛得他雙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來。

而床上的明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一眼四周,然後又翻了個身,繼續沈睡過去。

良久後,蕭暨白終於緩過來,站在窗前看著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人兒,暗暗磨牙。

“你這丫頭是故意的吧。”

四周一片寂靜,唯有平穩的呼吸淺淺地傳來。

良久一聲輕嘆:“罷了,反正明日你也會回府。”深深看了床上的人兒一眼,輕輕放下帳幔,轉身往窗邊走去。

窗外,胡建聽到動靜,好奇地探頭朝窗內看去。然而,他剛探出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窗子裏跳了出來。

身形不見昔日的輕巧稍顯凝滯。

胡建剛要開口,就見那身影已朝地上倒去。

胡建忙上前扶起蕭暨白,手剛一碰到蕭暨白的後背,就感到一片黏膩。低頭一看,月光下,他的手上手上全是鮮血。

胡建大驚失色,慌忙背起已經昏迷的蕭暨白,飛快地朝侯府跑去。

侯爺的傷勢,必須立刻找大夫救治。

**

次日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灑在輕紗般的帳幔上,仿佛氤氳了一層薄薄的碎金。

明薇坐在梳妝臺前梳妝,透過銅鏡,突然,目光凝在地毯一塊深色汙漬上。

那是……

她猛地站起身,疾步走到那汙漬處,蹲下身子仔細察看。眉心不禁一跳,這色澤、這氣味——

是血!

心臟砰砰狂跳,仿佛要從胸腔中躍出一般。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淩亂的腳步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月桃臉色蒼白如紙,氣喘籲籲地沖了進來,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娘子,快!快逃!”

說話間,她驚恐地一把拉住明薇的手,就要往後門方向奔去。門簾上的珠串被大力掀起,劈裏啪啦地相互碰撞著,發出清脆而刺耳的聲音。

明薇緊張地問:“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陛下下旨了,明府要被誅三族!男子都要被砍頭,女子則要被流放。”

明薇一楞,腦中空白了一瞬。

月桃急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緊緊抓住明薇的手,聲音帶著哭腔。

“娘子,我們得趕緊逃!官差已經包圍了明府,正在挨家挨戶地搜查。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官差已經包圍了明府,正在挨家挨戶地搜查。我們得趕緊逃,不然就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院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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